3.3.3 结果认定
与自在自发期相比,此阶段的结果认定方式在域外龙舟运动的积极影响下,开始出现不同。竞渡方法有所改革,有些地方用“计时”的方法取代了传统的“抢标”。
3.4 加速发展期(1984 年至今)
3.4.1 龙舟构造
1984 年出现了应专门比赛要求而建制的现代竞技龙舟。根据中国龙舟协会颁布的《龙舟竞赛规则与裁判法》中对比赛器材的规定,对舟长舟宽以及对舵桨和划桨的长度和宽度也进行了明确规定。并且新型龙舟的制作材料也由传统的杉、樟、桧、柚木发展到了玻璃纤维材料制作。除了材质发生根本改变之外,船体装饰也在更新。装饰上除了龙头龙尾船体龙纹和锣鼓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3.4.2 赛前仪式
此时的仪式内容已经发生较大的改变,祭祀仪式与文艺表演并存。在社会除旧布新的文化运动中,龙舟赛前的求神祭神仪式发生了变化,有些地方在赛前已经不拜神了,有的即使拜神也只是老年人参加;而供奉龙神的神庙也成为了历史记忆,只有湖南汨罗的朝庙习俗仍在延续。如今的仪式,祭礼与文艺杂技并存,成为节日盛典和狂欢的组成内容。
3.4.3 比赛形式
从 1984 年原国家体委把龙舟竞渡列为正式比赛项目以后,其统一竞赛规则也宣告诞生。
竞赛形式分为直道竞速、环绕赛和拉力赛。地方的龙舟节为丰富龙舟赛的节日气氛和民俗文化,对竞赛项目也进行了匠心独具的设置。如2004 年的陕西安康汉江龙舟节把竞赛项目分为竞技型、表演型和趣味型3 类。竞技型包括直道竞速、万米拉力和横渡汉江。表演型项目有群雄闹汉江(抢鸭子、抢彩球)和200m 龙舟接力,趣味型项目包括龙舟对歌和龙舟投球等。将龙舟比赛同旅游观光、城市魅力打造联系起来也是近年龙舟比赛节目多样化的原因之一。
此外,在加速发展期,龙舟划法也发生了变化。在以往以欢庆节日为主的龙舟赛里,娱乐为重,竞赛次之,所采用的划法以沿袭为主;在现代比赛中,竞赛为主,在沿袭传统划法的基础上,运用现代运动训练方法,对龙舟选手的选材、训练的结构模式进行了新的探索。
3.4.4 结果认定
加速发展期的现代龙舟比赛以同步起航的各龙舟到达终点的先后顺序来判定名次。竞技龙舟均以“计时”为成绩评判标准,传统龙舟仍然存在“抢标”的结果认定方式。
3.5 龙舟竞渡的现代性生成机制
龙舟竞渡作为一项流传千年的传统民俗,在相当长的传统日常生活世界中,都以一种惊人的韧性保持其“不变”,从传统民俗到传统体育与现代竞技两种形式并存,这不仅仅是活动本身的变更,也代表着一种自在的经验式文化模式向自觉的理性文化模式转变。社会转型对传统日常生活世界的影响也主要体现在以上四个方面。在转型前,龙舟竞渡的传承主体和传承技术层面均可体现为一种自在自发的意识状态和活动方式;活动组织方式也遵从传统习俗的经验主义活动图式;传承心理依赖以血缘地缘为主的天然情感并同时仰仗以家庭、道德为主的自发调控系统。正是在日常生活世界理论范式的审视下,本文对龙舟竞渡流变历程中显现的若干现代性要素的分析于此展开。
3.5.1 传承主体突破血缘和地缘的联结方式转向以地缘和业缘为主
传统日常生活的基本图式表现为以重复性思维和重复性实践为主的自在的活动方式。这种自在自发的活动图式在在我国由传统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信息社会转型的过程中,过去依赖传统经济基础而衍生的民风民俗已经逐渐发生了变化。中国文化是以家族为本位的宗法集体主义文化,以家庭为细胞的农业自然经济和血缘宗族关系在两千多年的社会变迁中一直占据主导地位,直到现代。以家族为本位的社会关系的基本单位就是“宗族”,在龙舟比赛中,通常同一乡队或同一村队的龙舟队员都来自相同宗族。“宗族在乡村社会中所发挥的功能是全方位的,不仅在政治,经济上举足轻重,在社会和文化功能上更是占据主导地位,最能体现宗族发展特征的就是祭祀活动和公共事务中的组织权利运作。”从龙舟比赛的发起、组织和动员来看,均是由血缘划分的宗族代表及成员或是以地域划分的自然乡、村的代表及成员来参与。但是在经历了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后,宗族形态发生了极大的改变,具体体现为宗族人口的削弱,宗族财产的减损和族权的丧失。以宗族为原型的士绅的地位和势力的变迁也是社会变迁中既定事实的一部分。
在以血缘为联系的宗族形态瓦解的同时,以地缘为纽带的日常交往也在工业文明条件下突破了传统封闭的交往阈限,人们以往靠地缘或血缘的自在交往模式出现了断裂,以自由、平等、理性、契约、开放为特征的非日常交往活动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龙舟竞渡传承主体的变迁于是产生。就传统龙舟的组织者和参与者而言,以地域和血缘为联系的自在交往方式仍然占据一定的分量,农民队伍是龙舟竞渡传承的重要力量,而现代竞技龙舟的参与主体包括农民队伍、大学生队伍、职工队伍等。参与主体中的农民尽管还在一度程度上依附于土地但是已经在消解了封建等级制和血缘宗法关系对人身发展的束缚之后,已经不再是传统日常生活世界中的农民,在日常生活中活动的自由和空间也在扩大。而其他参与主体如职工和大学生等新型主体也是在工业文明条件下产生的,在新型主体身上理性、契约、自由、平等和自觉开放的活动图式体现得更为明显。
3.5.2 传承方式从自在自发地身口相传逐步走向多元化发展道路
由于民俗藉助传承人的习得而承传,因此它在古代与现代、前辈与后辈间的形态不可能始终如一、分毫不差。传承人作为创造、传承、享用民俗事象、物象、意象的主体,总是在其实际生活的时空背景下,对作为客体(对象)的民俗传统做出能动的判别与应用。新时期现代化进程的加快,打破了原有民俗的传承背景和自然演进的节拍,同时不断改造着传承主体,并以新思想、新知识、新信息、新眼界而使他们成为文化新人。突破了传统日常生活世界阈限的民俗体育传承主体已经不再满足于重复性日常思维中所关心的“是什么”以及重复性活动中所践行的“怎么样”,而是在现代工业文明的技术理性精神和人本精神的引导下开始超越重复性思维和重复性实践的活动方式,逐步培养其非日常活动主体的主体精神和创造性。而实践主体的创造性则突出表现为龙舟竞渡的技术传承方式的变迁。
龙舟竞渡作为一项身体活动,属于活人传承的身体技艺,像流传下来的龙舟划桨技术,就是依靠辈际之间的身口相传。在以往,长辈把民俗转化成语言或生活中的行为告诉晚辈——这是我们固有的对于民俗传承方式的想象。但是,伴随着工业文明所能提供的各种传媒工具进入越来越多的都市家庭后,这一传统方式也在悄悄改变,甚至被颠倒过来。后辈对于知识和技术的了解和掌握并不一定需要靠代际之间的身口相传,就龙舟竞渡而言,无论是龙舟的制作技术还是划桨技术,都已经不再是秘而不宣、身口相传的事情。新型制作材料的出现使得祖传龙舟技术失去了秘而不宣的原动力,国外龙舟技术的飞速提高和我国龙舟技术水平在龙舟锦标赛上技术优势的逐渐丧失也使得原本身口相传的划桨技术面临着新的挑战。
从而使得传承主体在开始突破重复性思维和重复性实践的窠臼中走出来,逐渐重视对龙舟运动规律、特点、技战术的重视和研究,在划桨技术上也开始借鉴赛艇划艇运动的划桨技术,并按照现代训练方法对划手的起航、途中、冲刺技术和舵手技术及锣鼓手的指挥技术都开始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和探讨。
3.5.3 传承心理由全身心参与转为娱乐参与和消费相结合
必须承认,如今人们与信仰“万物有灵”的时代已经渐行渐远。就民俗本身而言,民俗的自然萌生阶段在本质上是民众的内心渴望。那种不自觉地从生活中引发出来的娱神娱人的需求给当时的人们带来了精神上的慰藉和生活的乐趣,形成民俗,具有一定普遍模式的文化生活后就此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个时候折射出的群众心态是:以全身心的虔诚和热情来参与。
在传统日常生活世界向现代日常生活世界转型之后,民俗也经历了从自然萌生到制作乃至消费的发展历程。伴随着小农经济解体,由小农经济派生的民风民俗在社会政治经济生活的变革中遭遇了深刻的变化。在现代日常生活世界中,龙舟竞渡已成为文化多面体,由单纯的竞渡活动发展成如今的龙舟节。龙舟节的出现,至少表明了一个前提,就是民俗和体育可以作为一种资源进入市场。节日期间是以龙舟比赛为主线,加上开幕式,祭祀活动,经贸活动,文化交流,民俗欣赏和文艺演出等活动。龙舟节的开幕式已经决然不同于传统龙舟所延续的竞渡仪式,尽管无论从形式还是从表现内容上都等同于文娱表演,但开幕式的节目内容中还是以弘扬当地民俗传统文化为主线,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对过去历史记忆的保留。对过去文化事项的借用,还由于“过去的形象一般会使现在的社会秩序合法化”。竞渡组委会精心筹划赛事的广告招商,将龙舟赛的独家冠名权,参赛龙舟队的冠名权,文娱晚会冠名,赛场广告位以及指定用品等进行招商招租,征集协办单位等。市场经济在像龙舟节这样以民俗文化特色为卖点的体育比赛中,不但不会被削弱,反而显示出强化的特征。同时本不具备功利性的自发民间活动遭遇到强烈市场经济的驱使,变成了功利性的商业活动。
此外,大众文化对于以血缘地缘等天然情感为代表的自然主义的冲击也是显而易见的。
它的突出特点就是以大量的信息、流行的样式、模式化的制作流程和娱乐的性质,满足大众的消费需要。古老的陌生经过传媒的发掘和编排,再经过市场的包装和运作,就可以迅速汇入追求刺激的大众文化之潮流。由此可见,当民俗进入消费阶段,改变的不仅仅是活动本身,更深层次的改变是从参与到消费的民众心态。被消解了神圣性的仪式,如今在大多数人们眼里只是一种游戏。在新的生活场景里,旧民俗只能以点缀的角色出现,只是被观赏,而不是被体验,在丢掉了神性和心灵的信仰之后,获得的是娱乐和感官的刺激,现代社会的人们就再也不能成为民俗仪式真正的参与者。
4 启示
(1)传承主体的变更和传承方式的革新,均是社会发展变化的题中应有之义。而传承心理的转移对龙舟竞渡的未来发展将产生不可低估的影响。爱家爱族是龙舟竞渡流传千年的精神文化传统,如果支撑龙舟竞渡传承的精神文化传统发生流散,再谈传承发展将成一纸空文。
(2)民俗传统文化需要特定的文化生存空间。维护民俗传统文化资源的困难,不在于民俗体育活动本身,而在于民俗传统文化资源的所有者;不在于个别人的行为,而在于社会的认同;也就是说,民俗文化的所有者的价值观的教育,是保护民俗文化传统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