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回家看看
陪伯母回家,伯母八十六岁了,又是小脚,走路颤颤巍巍,不时需要搀扶一把。
拐进村口,就看到大街中央有一辆轮椅,坐在上边的人是王家三老姑。三老姑老不到哪里,不过街坊辈分比我高,按照乡俗,辈分是乱不得的。听我这个年龄相仿的人喊老姑,她说,“住在城里,也认这个老姑啊!”我也笑着说:“不认哪行”我指着身边的弟弟妹妹说:“不光我叫,他们也都叫啊。”听我这样说,三老姑当之无愧地笑了。三老姑三十来岁的时候上门女婿病故了,怕儿女受委屈,放弃了改嫁的机会,一个人拉扯大俩孩子,该享清净的时候又得了脑血栓,这辈子也真不容易。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担水路过她家胡同口,她拽着我水桶转圈,让我狼狈不堪,还是我母亲说:“你老姑跟你闹着玩呢!”想起那情形,就跟几天前一样。
十字街口,照例有很多人。和众人打个招呼,我直奔东北角门口外的老爷爷跟前。老爷爷九十二岁了,又是李姓辈分最高的人,就凭这,村里没有人不尊重他,我每次回村路过这里,必定要问候老人家,逢年过节,更要特意到老爷爷家里坐坐。握住老爷爷的手,看着老人硬朗的身体,心里很欣慰,老人们就是村子的根啊,这老而弥坚的根是后辈人的宝、后辈人的福,越多越好,越壮越好。老爷爷依然耳聪目明,满面笑容地问道我父亲的情况,在得到满意的回答后,老爷爷忘不了嘱托我们抽空陪父亲来家走走。老爷爷曾经是村子窑屋里上数的匠人,做出的窑货响当当;老爷爷年轻时候还唱过年戏,我很清楚地记得老爷爷男扮女妆顶了个白娘子的角色,在戏台上咦咦呀呀转来转去,那时候我才十来岁,如今连我也是做爷爷的人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安顿好伯母,陪伯母说会儿话就要返城了,在大街上遇到张家八婶。寒暄之间八婶突然流泪了,八婶擦着泪说:“看到闺女,一下想起你娘了。”我和弟弟妹妹也一时无语。父母八年前搬到城里住,四年前母亲去世,兄弟姐妹心中的伤痛至今不能平复,没想到八婶也还这么动情。也难怪,八婶的娘家离我姥姥家不远,论街坊辈分叫我母亲二姑,从前母亲住在家里,有些场合拉起家常,八婶还一口一个二姑地叫,看到我们兄妹,八婶想起我的母亲,也是很自然的事。
走到村头,恰遇王家四爷爷站在门外。四爷爷说他有刚磨好的细玉米面,让我带点回去熬汤,我告诉他我家里还有些,等吃完再来拿。这位四爷爷只大我两岁,早年当过生产队长,为人尤其憨厚耿直,尽管多少年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该做事处再豪爽不过。二十多年前我全家住在村里,年初一这天拜完年,四爷爷就把我和几位街坊朋友邀进他家,那怕炒个土豆片拌个凉粉皮,气氛也是热乎乎、暖融融。
驱车返城,我的思绪却依然萦绕在小村里。匆匆一行,见到一些乡里,更多的却是没见到:老宅前邻的二叔、后邻的大叔,母亲旧宅斜对门的二爷爷……这次没见上,那就下次吧!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论走都那里,生我养我的地方永远是老家,老家更是家。
一定常回家看看,一定,一定!
文章《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