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学网为广大网友收集整理了,这里出现的几个“道”字并不是多义或者说是多元的(其实后现代主义之所谓多义、多元本身也不过是一元的),在本书看来,从本质上说,也都不过是一个意思——它仅仅在于先秦儒家纳上下、合内外、上下贯通、内外圆融的,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先秦儒家中庸之道”,顾名思义,它无疑属于中国。然而若就“中庸之道”思想本身而言,它似乎更属于整个人类的哲学、思想和精神世界。冯友兰先生曾经指出,“人的思想不分国界,哲学不分东西”[1]——这句话可以说是不无道理的。同时,还有人曾经这样说过,在伟大的人物那里,其彼此间的思想往往又是极其相似的——这句话同样可以说是一点儿都不错的。孔子有言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同时,毕达哥拉斯在《金言》中也认为,“一切事情,中庸是最好的”;而亚里士多德则更加明确地提倡“黄金中庸”(golden mean)[2]。于是乎,我们便不禁要惊诧——惊诧于古今的相通、惊诧于中外的相通、惊诧于人性的相通,惊诧于“中庸之道”原来竟是一份整个人类共同而宝贵的精神财富,惊诧于它不仅属于中国、属于东方而且还属于希腊、属于西方、属于整个人类世界。众所周知,在西方著名的哲学家中,亚里士多德是最早被介绍到中国来的[3]。而且从此以后,中国的学术界关于“中学”与“西学”间关系的探索便似乎从未停止过,他们关于东、西方文化的思考亦似乎从未中断过。同时,时至今日,这种探索和思考的势头同样是依然故我,方兴未艾;但为其所探索和思考出的结果“还是相当薄弱的”, 或者说是“比较单薄的”[4]。总的来看,不仅不能令人满意,而且有时,甚至还会让人感到根本无法理解和接受。
仅就“亚里士多德与先秦儒家中庸之道”这一专题性的研究而言,我们曾拜读过董根洪在《社会科学辑刊》上发表的一篇叫做《论亚里士多德中道观与先秦儒家中庸观的异同》的文章,而且《新华文摘》还对此文的主要内容作了部分转载[5]。由此可见,近年来,有关此方面的研究大概俨然已成为一个十分热门的话题了吧?但通过阅读,我们却感到,在该文之所谓“异同之论”与真实情形之间,于“同”,则差之毫厘;而于“异”,则又失之千里矣!由此亦可见,对亚里士多德与先秦儒家间中庸之道思想的比较,时至今日,仍然是存在着诸多有待于进一步作深入研究和探讨的必要的。
此外,最近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希腊哲学史》(第三卷)一书中,曾不无保守地这样说,“就其要避免过度和不足这点说,亚里士多德所说的‘中道’和中国古代儒家所说的‘中庸’是相同的,但我们中国人理解的‘中庸’还包含其他含义,为了避免别的联想,我们还是将它译为‘中道’”[6]。然而在本文看来,这种保守无疑是多余的。很显然,它暴露了译者对先秦儒家中庸之道在了解程度上的不够自信。这是因为实际情况却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中庸”或“中道”(mean)与先秦儒家所说的“中庸”的确是基本相同或者说是极其相似的,而且这一点,更尤其集中地体现在“避免过度和不足”上。除此而外,我们似乎再看不出中国人所理解的“中庸”中到底还包含着其他别的什么特殊的含义,也似乎再看不出由此还会产生其他别的什么新奇的联想。而在这一点上,董文的情况则又与此恰恰相反。其主要问题便在于:在对亚氏之所谓中庸之道的了解程度上,却表现出了过于自信,或者说是自负。
在当下的中国学术思想世界,研究中国古典哲学的不懂西方哲学,治西方古典哲学的却又对中国哲学一无所知,原本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正所谓“隔行如隔山”者是也。因此发生上述无知、自负的现象,也同样应当说是十分正常的——对前者而言,西文无疑乃是外语;仅就后者而论,古汉语无疑也同样应当说是一门外语。于是乎用西文和古汉语写就的“民族之书”或者说“大书”(the great books),对此二者来说,无疑就是“天书”。而“天书”则是人所看不懂的。看不懂而说懂,就是不懂装懂,就是无知之无耻之耻,就是孟子之所谓“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当然也就不是孔子之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韩非子尝有言曰:“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因此在庄严而神圣的学问面前,今天我们大概还是要时刻铭记和严格遵照孔子曾说过的那句话:“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为好;否则,我们这个时代将永远不可能诞生什么古之“君子”,也永远不可能再产生什么大师级的伟大的思想人物了。试问:当今社会,又有哪位学界人士可以称得上是“兼通儒道”、“学贯中西”、“天下折中”的人呢?
而本文则认为,在“中庸之道”这一具体问题上、在亚氏与先秦儒家二者之间,从总体上说,其相同或者相似之处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其相同或者相似之处大致即体现在如下五个主要方面:
一、就基本含义而言
关于先秦儒家中庸之道,本文认为,其基本含义,一言以蔽之,就是“时中”;或者说,就是不偏不倚、无过不及、处处守中、时时用中、固守本位、无失本心、恰如其分、恰到好处,正如孔子之所谓“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而在亚氏本人看来,所谓“中庸”或“中道”,其基本含义,实际上亦同样仅在于此,并非 如董文所言,仅仅被机械地定位于“中间”[7]。这是因为,在当代西方学者看来,“对中庸之道的这种解释,并未抓住亚里士多德的基本思路”。究其原因,则便在于:“对亚里士多德来说,‘中庸’一词并不意味着适度和平庸,毋宁说,‘中庸’意味着特定的个人在特定的场合做理想的事”;“中庸并非总是处在某个特定范围的中心,有时它要接近某范围的极端终点;有时对其他人而言,它又可能处在另一终点。中庸是一个移动的点,具有美德的人能够击中这个移动的靶子。没有人能够想到足以每次都击中它,但那些优秀的人,比那些平常的、中庸的或堕落的人更经常地接近于击中它”[8]。而这一点,具体在亚氏本人看来,“只有在适当的时间和机会,对适当的人和对象,以适当的方式去处理,才是最好的,这就是要选择适度的中道”;而且,在他本人看来,“无论就伦理品德的本质或定义说,它就是中道,要在过度和不足之间找出一个适度的量来”[9];“任何行为的过度和不足都是有害的,必须选择中道;这个中道不是数量上的中点,而是要根据不同的对象、时间、地点等各种条件选取适度的中道”[10]。由此可见,亚氏之所谓“中道”与先秦儒家的中庸之道一样,其基本含义同样在于“时中”,在于因地制宜、与时俱化;或者说,它在于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和做事情。
同时,亚氏的其他有关“中道”的见解还可以正确引领我们走出对先秦儒家之所谓“中庸之道”认识上的最大误区,帮助我们正确理解到底什么才真正是古今中外之所谓“中庸之道”。例如亚氏在讨论中道、过度和不足三者之间的对立关系时曾经说过,这三者中的每一项与其他两项间总是相反的:中道与不足是相反的、中道与过度是相反的,而不足和过度之间则也是相反的。正如中间对于“多”来说是“少”,而对于“少”来说则却是“多”;中间品质对于“不足”来说是“过度”,而对于“过度”说又是“不足”;怯懦的人认为“勇敢”是“莽撞”,而“莽撞”的人却又认为“勇敢”是“怯懦”,”所以两个极端总是以中间为另一个极端”[11]。这与我们在本文前面所谈到的“中”虽因由“二”而生、凭借“二”而得到说明,但却并不完全附属于“二”之下,而是独立于“二”之外并与“二”同时对立着的又一个独立而绝对的客观存在的观点和看法完全相同;换句话说,无论是在亚氏还是在先秦儒家那里,“中”都同样是既相对立、又相反对的两个极端之间的客观存在。它既不完全等同于前者,当然,也不完全等同于后者。在亚氏看来,它是两个极端之外的另一个极端;而在老子和孔子看来,它则是“三”,即老子之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中的那个“三”,既一分为二、又合二为一。这大概便是亚氏与先秦儒家共同的“中庸之道”。如果我们具体用中国古人的话,那么它大概就是所谓“温而厉”、“强而义”,“威而不猛”、“乐而不淫”,“能文能武”、“亦庄亦谐”,“不卑不亢”、“无偏无颇”;与此同时,如果我们具体用亚氏本人的话说,那么,它大概就是既不要易怒又不要麻木,既不要鲁莽又不要怯懦,既不要无耻又不要羞怯,既不要放荡又不要冷漠,既不要挥霍又不要吝啬,既不要谄媚又不要傲慢。
然而,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在先秦儒家看来,却殊非易事,是故孔子才说,“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而在亚氏看来,要在伦理行为中始终选好“中道”,同样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要在每件事情上都找到中道是很困难的,正如要找圆的中心只有有知识的人才能做到。任何人都会发怒或花钱,但知道这应该对谁,在什么时候,以多大的量,为什么目的,用什么方式才是最好,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认识清楚的。(1109a20-30)在不足和过度这二者中,有时这方面的危害大些,有时那方面的危害大些,要恰当地取得中道是困难的,只能选择那危害比较小的,两害相权取其轻。还应该研究我们自己的倾向和期望,他特别指出要对快乐加以警惕,因为它容易将人引入歧途。(1109a35-b10)他认为选择适度行为是困难的,如对谁发怒,以什么理由、什么方式、多长时间和多大程度,是不容易确定的;我们有时称赞那不及的行为说是温文尔雅,有时又称赞爱发脾气的人说他有男人气概。稍许偏离一点是可以的,走得太远便要受到责备;要控制到多大程度是难以确定的,因为要根据个别事实,由知觉加以判断;因此往往偏于不及或是偏于过分,不容易找到正确的中道[12]。
于是乎,他才要称“中道”的理念而为“善”(agathon)或者“幸福”(happiness),并且要称“中道”的行为(mean)和“思辨活动”(contemplation)而为“真正的善”、“最高的善”以及最大或者最高的“幸福”[13]。既如此,相反地,他也便自然要“把那些或者太过或者不及的品质称作‘恶’”[14]了。而在这一点上,本文认为,孔子本人亦同样将“中庸”称之为“至德”和“至道”;而《大学》本身,则更将“中庸”称之为“至德”与“至善”,者称之作“最大的德”与“最高的善”——只不过在孔子那里,在这一问题上,他所做的还仅仅只是将“中庸”的对立面直接称之为“反中庸”;与此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