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学术分类上,儒家格致的自然研究体现出某种功利性。在经史子集4部分类法中,与自然研究相关的门类多被置于子部之下,其中,“农家”以“民,国之本也,谷,民之天也”;“医家”以“本草经方,技术之事也,而生死系焉”;“天文算法”以“重民事者先授时,授时本测候,测候本积数”;“术数”以“百家方技,或有益,或无益,而其说久行,理难竟废”;“艺术”以“游艺亦学问之余事,1技入神,器或寓道”(注:《子部总》,《贺编》,卷5,学术5,文学5。)。由此可见,虽然自然研究已成为儒家行为的1部分,但自然研究与理学是1种依附关系。假如有关自然研究的知识对儒家格物的终极目标无益,那么这些知识也许就失去了意义。这种情况制约了中国传统的自然研究向近代科学的转变。
于是,当近代科学以“西学”的形态输入时,这种儒家格致的认知架构便面临着挑战。人们在将西学进行“格致”的归类时,自身的格致概念也便在不断调整。
2、中西格致之别
《4库全书总目提要》为耶稣会士艾儒略的《西学凡》所写的提要《西学》,以儒学为参照,认为西学是:“其致力亦以格物穷理为本,以明体达用为功,与儒学次序略似。特所格之物,皆器数之末;而所穷之理,又支离神怪而不可诘。是所以为异学耳。”(注:《4库全书总目提要·西学》,《贺编》,卷69,礼政16,正俗下。) 这1评论反映了人们将包括近代科技的“西学”纳入儒家的格致架构中来理解,其“次序”在“器数之末”。
这种评价也为晚清知识分子所继承,体现在他们专门讨论中西格致之别的文章中。这类文章主要收在《陈编》的“格致”门类下。辟出独立的“格致”门类,说明人们已有将格致视作独立学问的倾向,然而从其讨论来看,这些议论虽已承认西学格致在实际应用上的优势,并倡导学习近代科学知识,但最初对两者之间本质差异的认识没有大的进步。如李鸿章的《格物入门序》,还主要是从训诂而不是学理的角度来看待两者的差别:“如以西学‘界’字之义诘大学‘格’字之意,则界以内皆所当穷至者也,界以外皆所当扞御者也。2家之说,无事纷拏矣。”虽然他没有将西学格致视为“异学”,但在他看来,近代科学也仅是有关“象纬器数”的学问,价值在于“开物成务,利用厚生”。另外,从他强调“西学格物之说,不背于吾儒”(注:李鸿章:《格物入门序》,《陈编》,卷10,学术10,格致上。) 的观点可知,近代科学要为人所接纳,就必须首先融入儒家的思想体系。
曾就学于上海广方言馆的钟天纬,认为“中国重道而轻艺,故其格致专以义理为重;西国重艺而轻道,故其格致偏于物理为多,此中西之所由分也。”(注:钟天纬:《格致说》,《陈编》,卷11,学术11,格致下。) 在这里,格致的物理与义理已经分开,但钟天纬认为中西格致的差异只是侧重点不同,因而声称“苟稍分制艺之精神专究格致,不难更驾西人而上之。”(注:钟天纬:《西学古今辨》,《陈编》,卷11,学术11,格致下。) 显然,钟天纬虽意识到“艺”的重要,但道、艺仍不是地位完全平等的学问。彭瑞熙也持同样的观点,称“世有求格致者,以道为经,以艺为纬,则中西1贯,亦何异之有哉。”(注:彭瑞熙:《中西格致异同辨》,《陈编》,卷10,学术10,格致上。) 这就是说,儒家知识分子只要对“艺”多重视1点,中西格致之间的差别就会消失。葛道殷也认为两者的差别很小:“格致之理固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