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和“无用”的说法,是总体性的“用”在不同的时空和不同的存在者之间中所产生出的1种相对性关系。这样,看上去很分明的“有用”和“无用”,却有着随着条件和需要而发生变化的不确定性和相对性。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金子不仅是富贵的象征,而且被认为是很有用的;但是,在1望无际的沙漠中,1块沉甸甸的金子可能还不如1怀清水有用。在莫尔(Thomas More )的《乌托邦》中,平常被视为最有价值、最有用的珍贵之物,不仅都变成了无用的废物,而且变成了惩罚和耻辱的象征。1种存在物,对于嗜好者来说,不仅有用而且非常有用,但对于没有嗜好的人来说,它就无用甚至非常无用。可以说,似乎是确定性的有用和无用不仅随着时空而变,而且也随着人们的立场和需要而变。对于柏拉图(Platon)来说,“有用”就是“尺度”和“适度”,如他说:“连猪都知道,任何与身体有关的事都需要个尺度。”所谓“有用”,便是“适度”,“过量”或“不足”都不算“有用”。贪婪地没有节制地占有1种事物,就会成为那种事物的牺牲品,就像“人为物役”、“人为物殉、“人为财死”等说法所指出的那样,被认为是极其有用的东西,反而又成了极其有害的东西。这1点后面还将谈到。
庄子对“有用”和“无用”不确定性和相对性的把握相当透彻。这不是夸张。让我们再回到开头所提到的例子。被庄子讥之为“以坚白鸣”的惠施,其所说的“无用”是具有确定性的常识意义上的“无用”,这种“无用”及其与之相应的“有用”是人们的日常意识。按照这种日常意识,“有用”就是“有用”,“无用”就是“无用”。人们看不到“有用”中的“无用”和“无用”中的“有用”。但是,庄子超出了这种日常意识的限制,他在存在物的关系中发现了“无用之用”,发现了看似“无用”的东西和事物也“有用”,而“有用”的东西和事物则依赖于“无用”的东西和事物。庄子《知北游》中有1个说法:“是用之者,假不用者也以长得其用,而况乎无不用者乎?物孰不资焉!”4这个说法,照成玄英的疏解是:大司马“所以至老而长得其捶钩之用者,假赖于不用心视察它物故也。夫假不用为用,尚得终年,况乎体道圣人,无用无不用,故能成大用,万物资禀,不亦宜乎?”可以这样说,凭借无用的东西,就可以成就有用;而无所不用的东西如“道”,则万物皆所凭借。这正合庄子“无用之用”的旨趣。1般认为,只有“实”的东西才有利、有用,而“虚”的东西就没有利、没有用。但是,老子指出:“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强调不仅有实有体的“充实”有利有用,而且无实无体的“虚空”也有利有用。庄子多次用“树木”之“有材”和“无材”谈论“有用”之“无用”和“无用”之“有用”。对于需要木材和加工木材的木匠来说,质地良好和合乎绳墨的树木才算“有用”,否则不管它多么巨大,它也是无用之树(“散木”)。但是,对于树木自身来说,“无材便是德”,“无材”对自己是最有用的(“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之寿”)。正是由于“无材”,自己才能够不被砍伐而丧失其生命。而那些“有用”之树林,“以其能苦其生者也。故不终其天年而中道夭,自掊击于世俗者也。物莫不若是。且予求无所可用久矣!几死,乃今得之,为予大用。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5据此,对人有用途的“有用”之材,对树木自身来说则无用,不惟无用反而还会为自己招致祸害。庄子得出结论说:“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不知无用之用也。”6为某1时空所限,人们就容易认为这1个时空之下的“有用”在其它时空之下也“有用”。为个人需要所限,人们就容易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