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入中国,教自白马西来,从陆而至雒阳;禅泛重溟,由水而至五羊。岂以性海一脉,潜流于大地耶?自晋耶舍尊者乘番舶,抵仙城,建梵刹,种诃子成林,故号诃林。宋求那跋陀携《楞伽》四卷至,止诃林,立戒坛于林中,谶曰:“后有肉身大士于此授戒。”梁普通闲,梵师智药三藏携菩提树植于坛侧,记曰:“百七十年,有大智人于此出家。”及我六祖大师出黄梅衣□,剃发菩提树下,实应其谶。遂从智光律师登跋陀坛,受满分戒,乃归曹溪,禅宗实自此发源也。戒为成佛之本,大师开化于曹溪,则以戒坛为根本地,弟子往来于其中,故今寺僧皆从衣□中出,千百年来,香灯供奉如生。造化密移,世道不古,久之,僧不知有戒,人不知有坛,清净觉地化为狐堀,岁月更历,几易其主矣。
万历丙申春,予蒙恩徙海外,开法于垒壁闲树下,弟子通炯、超逸数十辈皆从授教,博士弟子亦多归焉。越七年壬寅,诸弟子相聚而叹曰:“戒坛乃吾祖师根本地,奈何湮没芜秽,忍坐视乎?”炯、逸募资鸠材,居士王安舜等,相率而谋赎坛基一隅,不期年而落成。予去五羊,越八年,逸老匡山,炯、逸从游未离,犹然依栖树下时也。一日,二子作礼请曰:“戒坛因缘赖师始终之,师老矣,愿惠一言以记之。”予为之言曰:“法性海中,本无出没,常寂光土,安有去来?人世变迁任运,佛国净秽随心。所谓道在人弘,法因机感。此千载一时,起废光前,自有不期而会者矣。安知今之兴者,讵非在昔之人?后之来者,宁无今日之众耶?此佛种从缘,尘劫不昧,灯灯相续而无尽者也。”乃为铭曰:
大海潜流,四天下地。禅宗一脉,自南而至。爰有至人,诃林肇开。
戒坛刱立,待圣人来。菩提无树,根栽于戒。佛种从缘,枝叶是赖。
百七十年,符谶不虚。从猎队出,培此根株。袈裟出现,须发自落。
堂堂应真,光明透脱。法雷一震,法雨滂沱。流润大千,重长枝柯。
覆荫既繁,集者益盛。圣凡不分,龙蛇乃混。枝柯既枇,根本不固。
故金刚地,栖此狐兔。大运循环,无往不复。昔人适来,还我故物。
宝掌一开,取如探囊。法幢重建,斯道用光。叶落归根,来时无口。
实我祖师,将心自剖。此坛既复,如出矿金。尽未来际,将传此心。
虚空可殒,心光不昧。惟此道场,如是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