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魔狂欢夜会可溯源于古希腊的酒神祭祀,在欧洲各民族的传说中流传甚广。其中有两处对布尔加科夫产生了深刻影响,可以认为是《大师和玛格丽特》中撒旦舞会的原型。1处是瓦普吉司之夜——在德国哈尔茨山脉布罗肯峰举行的盛大巫魔夜会,弥尔顿的《失乐园》、歌德的《浮士德》都描绘过这1著名场景。布尔加科夫让沃兰德亲口告诉玛格丽特:“可我总觉得这膝盖痛的毛病是1个迷人的魔女给我留下的纪念:1571年我在布肯罗山上的道场里认识了她,有1段时间我们过从甚密。”以此和歌德笔下的瓦普吉司之夜衔接起来。不同的是,瓦普吉司之夜只是作为《浮士德》庞大故事体系中的1个场景而存在,在《大师和玛格丽特》中撒旦舞会则被扩展为故事情节发展的高潮。小说除了表现群魔乱舞的混乱喧嚣,还增添了但丁《神曲》中末日审判的严整秩序和恢宏气度。
另1处巫魔夜会原型是传说中的女巫安息日,时间是每年6月23至24日,即施洗者圣约翰之筵前夕。乌克兰向来是巫魔神话传说盛行之地,果戈理的小说《圣约翰节前夜》和穆索尔斯基的幻想曲《荒山之夜》就是表现这1题材的传世名作。音乐作品中的荒山即指布尔加科夫的故乡基辅附近的特里格拉夫山,它在俄罗斯传说中很有名。音乐表现的是恶神(魔鬼)装成黑羊,指挥各种恶鬼、男女巫师以及杂7杂8的凶神恶煞狂欢的景象。由于基督教文化的同源性,《荒山之夜》相当完整地体现了欧洲巫魔夜会的内容。布尔加科夫酷爱音乐,又1直尊果戈理为心目中的恩师,这两部作品对他的创作都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人魔订约的魅力主要在于对现实的超越。巴赫金在讨论怪诞风格时指出:“怪诞风格——包括浪漫主义的怪诞风格在内——揭示的完全是另1个世界、另1种世界秩序、另1种生活制度的可能性。它完全超越现存世界虚幻的(虚假的)唯1性、不可争议性和稳固性。”⑥ 布尔加科夫重构巫魔神话,戏仿圣教仪式,将历史上的玛格丽特、瓦普吉司之夜的魔女形象和浮士德故事的情节线索以及巫魔夜会等诸多原型融会贯通,使这1神话的情节、主题和形象弥散于文本的整个空间。他的天才创造让这些古老的神话焕发出新的生机。
对巫魔神话的重构
小说对巫魔神话的重构集中体现在《撒旦的盛大舞会》1章。布尔加科夫在通过各种神话元素详细描写玛格丽特魔化过程的同时,对巫魔神话进行了净化处理,对魔女的行为进行了原则上的修正。如取消了对圣地的公开侮辱和渎神行为,包括女性与魔鬼结成肉体联盟、作撒旦情人和儿童祭品的主题,摒弃了中世纪魔女身上惯有的血腥残暴而代之以温柔慈悲。小说以魔鬼神话的外壳包裹圣教精神的内核,使变成魔女的玛格丽特仍然保持圣性的纯洁。玛格丽特是复仇女神,也是儿童的保护者,她的疯狂蕴含着正义与人道的力量。
玛格丽特与魔鬼订约的过程就是信仰转变的过程,作家用“我相信”1词将信仰的对象暗中转向魔鬼。在基督教传统中,“相信”往往专门用于表明对上帝的信仰。而神话构成中的巫魔夜会总是与黑弥撒联结在1起,与魔鬼订约者将撒旦作为神来祭拜。布尔加科夫将“相信”1词加上代词“我”,使得2者的界限变得含混不清。玛格丽特预感到那即将临近的神秘转折:“我相信!——玛格丽特激动地低声说——我相信,1定会发生1件什么事!不可能不发生,真的,为什么我会注定痛苦终生呢?”因为对大师的爱伴随着宗教般的迷狂,她的“相信”里便含有圣教仪式的庄严肃穆,甘愿为找回幸福接受任何改变。“只要能知道他是否还活在人世,为此让我把灵魂抵押给魔鬼也心甘情愿!”
与魔鬼订约的情节在这样的心理铺垫下自然展开,于是,在克里姆林宫对面的长椅上,凄苦绝望的玛格丽特身边出现了魔王的随从阿扎泽勒。从那1刻起,主人公身上发生的1切都以满足订约为前提。订约条件就是变成魔女,参加撒旦舞会并作舞会女王。她的信念越来越坚定:
这天晚上她目睹了魔力的显示,经历过各种奇迹,现在她已隐约猜到自己去见的